我的未婚夫婿金榜题名后,同丞相千金定下婚事。
同窗问他如何安置我,他满不在乎道:
「一个孤女罢了,做妾都是抬举她!」
我寻到京城那日,他正在拜堂成亲。
「我原当你是个懂事的,还打算纳你进门,你却不知好歹!」
「我大喜之日,你故意着一身白衣,莫不是要寻我晦气!」
呵,他猜对了,我就是来砸场子的。
我扔出一堆牌位,一脚踢中他的膝窝。
「徐清安,当着你祖宗的面,我们退婚!」
1
一大早,我在镇口翘首以盼。
昨日报喜的人已经来了家中,我的未婚夫婿金榜题名,中了探花!
人人都羡慕我,说我马上就要做探花娘子了。
等了一个时辰,徐清安才被一群人簇拥着出现在我视线里。
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,我由衷为他高兴。
洛姨,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。
送走了贺喜的人,徐清安换下大红的衣袍递给我。
「阿燕,晚上我在望月楼宴请同窗和师长,届时县太爷也会赏脸光临,你好好准备一下。」
「嗯,好。」
我喜滋滋地翻出压箱底的衣服,想着他终于要将我正式介绍给他的同窗,不能给他丢脸,定然要好好收拾一番。
出门前,徐清安瞧见我的打扮,眼睛一亮,露出欣赏的目光,温和地朝我伸了手。
我微愣了一瞬,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心他掌心,言语上矜持了一下。
「我知晓你的心意,只是我们终究还没成亲,难免……」
太亲密了些。
话还没说完,我的手却被徐清安甩开了。
「银子呢?」
「什么?」我不明所以地问道。
他皱了皱眉,有些不悦道:「先前我不是让你准备银子了么?我此次宴请,起码要花上百两,你赶紧去拿。」
我的笑容僵在脸上,他之前所谓的「准备」,是这个意思?
所以,他从未想过要带我一起去?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在徐清安的催促下,我还是进屋去拿了银子,那些钱,原本是攒了给我们成婚用的。
「只有九十两?」他抬头瞥见我发间的玉簪,一把将它抽出:「加上这个应该够了。」
没了玉簪的固定,我盘起的青丝一股脑儿地散落下来,显得有些狼狈。
他却好似没瞧见一般,步履飞快,身影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。
我一个人愣在门口,明明尚未入秋,却被风吹得有些冷。
……
晚上,徐清安是被他的同窗刘文架着回来的。
他喝得满面通红,嘴里还说着什么「待我入京,定然把兄弟们一起引荐给丞相大人!」
我不由得有些好笑,看来他真是吃醉了。
虽说他考中了探花,但尚未安排官职,可未必能见到丞相的面。
谢过刘文,我将徐清安扶进屋,却在他身上闻见了酒气都不能盖住的脂粉味,袖中还掉出了一个香包。
我将香包拾起,这个花样,好像是隔壁云娘给天香楼的姑娘定制的那批。
他见我盯着香包不说话,醉醺醺地夺了过去,不满道:「逢场作戏而已,待我领了官职后还会有其他饮宴,你要习惯!」
然后,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。
「啪嗒」两声,几颗小石子打在窗户上。
我推门出去,绑着高马尾的少年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墙头。
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:「沈燕,你就为了里面那个玩意儿在这穷乡僻壤待了三年?还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幅村姑的模样?」
「世子说笑了。」
从军三年,谢瑾比之前黑了不少,但也显得更加挺拔了。
他从墙上跳下来:「怎么样,回不回去?小爷正好返京述职,勉为其难捎你一程。」
「多谢世子好意。」我向他行了个礼,「只是属下尚有承诺未完成,就不同世子一起回京了。」
「沈燕!」
他抓住我的手臂,恨铁不成钢道:「你就真这么喜欢他?你可知,那徐清安已同秦相之女定下了婚约!他从未想过要娶你!」
我恍然大悟,难怪方才他言语间好似同丞相很熟悉一般。
见我不作声,谢瑾又问道:「即便如此,你还要嫁么?」
我默了一瞬,缓缓点头:「只要他一日不成亲,我便会如约嫁他。」
「好好好!是小爷我不知好歹了,嫁你的探花郎去吧!」
谢瑾气呼呼地甩开我,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。
2
翌日,徐清安醒来后我问他:「我们何时成亲?洛姨临终前我答应过她,待你高中,便把婚事办了,以告慰她在天之灵。」
他却眼神躲闪,推说君子「先立业、后成家」,等他接了官职上任以后再虑也不迟。
「好了,你别盯着我了,过几日我便上京了,你去给我收拾细软吧。」
像是怕我再提,徐清安找借口把我赶进了里屋。
我前脚刚进屋,后脚刘文又来拜访他了。
因着从小习武,我的耳力很好,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楚。
刘文笑声爽朗道:「昨日宴上人多,还未恭喜徐兄即将成为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。」
徐清安听得一惊,刻意压低了声音:「刘兄怎会知晓?」
「说来也巧,我族兄便在丞相府当差,相府里已在准备婚事了。」
「承蒙相爷不弃!」他的话虽然谦虚,语气中却不乏得意。
「说起来,」刘文顿了一顿,「这沈姑娘你打算如何安排?我听说伯母仙逝前已为你们定下婚事,连婚书都写了。」
「先将她留下,待我入京与秦小姐成亲后,再找时机纳她为妾。秦小姐贤良淑德,我与她好好说明,必不会反对。」
「但你赶考这几年,沈姑娘为你守了家业,替你向祖先尽孝,你就不怕她知晓后跑了?」
徐清安沉默了一会儿,又嗤笑道:「跑,她又能跑到哪儿去?我朝律例,女子年满二十未婚者,罚百金,不交罚金者,由官府强制婚配。她无钱,又无势,一个孤女罢了,如今我高中探花,做妾已是抬举她了。」
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。
昨夜谢瑾同我说时,我还能作出一副局外人的模样,如今亲耳听到徐清安对我的漠视和轻贱,我后知后觉地感到烦闷。
婚书上写的是正妻,不是妾。
我们习武之人重诺,被毁了诺,心里自然不大舒服。
过了两日,徐清安上京赴任,我故意说要与他同去,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他却不由分说地拒绝我:「胡闹!我是去上任的,带着你一个妇道人家岂不是笑话!」
许是觉得自己激动了点,又马上安抚我:「你放心,我们是有婚约的,过几个月,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。况且,家里还需要你照应着。」
这三年,我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他早就习惯了我给他安排好一切。
看来,他既舍不下丞相能给他的富贵荣华,又不想丢掉我这个用惯了的「管家」。
看我没再提一起上京的话,他权当我被说服了,表达了几句不舍后,就启程了。
「喂,你真要做他的小妾啊?」
徐清安的身影看不见以后,一只纤纤玉手攀上我的肩膀。
圆脸的少女笑嘻嘻地看着我,两个酒窝衬得她更加可爱。
没人能想得到长相无害的她,却是长公主府最厉害的刺客之一。
「锦月,你怎么来了?」
「杀了个人,路过这里,顺便转告你几句话。」她轻咳两声,模仿起长公主的语气:「沈燕,三年之期已满,该回府了。」
我本是长公主府之人,意外流落长宁村,为了报答洛姨的一饭之恩,三年前我求了长公主恩典留在了长宁村。
洛姨临终前,我答应了替她完成三件事,这第一件,是助他赶考,我完成了。
二是做徐清安的妻子,现在看来,是他打算毁诺了。
既然如此,那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下了。
我背了个小包袱,给洛姨的牌位上了柱香。
等在一旁的锦月嫌弃地看着我:「你说你,耽误这三年,什么也没捞着!好不容易供出个探花,结果是给别人做嫁衣,就这么算了?」
「算自然不会算了,他既要成亲了,我合该送份大礼才是。」
我用长鞭将面前的一排灵位卷了起来扔进包袱里,一本正经道:「没有祖先祝福的婚姻是不圆满的。」
锦月朝我竖了大拇指:「这才是我认识的沈燕!」
3
同锦月赶到京城这日,恰恰遇上徐清安成亲。
相府门前喜气洋洋,挂满红绸, 清朗俊逸的探花郎坐着高头大马迎亲,满面红光。
可惜,他看到了我。
脸上红光不再,变为铁青。
「你怎么来了?」
「探花郎今日成婚,怎么也不给我这个未婚妻发个帖子?」
「阿燕,别闹了,晚些时候再同你解释。」
「解释什么?解释你与我写下了婚书,却打算纳我为妾了么?」
被我说中了心事,他有些恼羞成怒。
「沈燕,我原当你是个懂事的,想着日后同夫人商量了,再纳你进门,未曾想你竟如此不知好歹!如此,那我也不用顾忌多年的情谊了。」
徐清安使了个眼色,上来了四个汉子将我围住,他自己则急急忙忙进入相府,怕误了成亲的吉时。
我很有耐心地等他拜完天地才闯了进去。
此时的我已经解下了披风,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衣衫。
徐清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紫。
「我大喜之日,你故意着一身白衣,莫不是要寻我晦气!」
呵,他猜对了,我就是来砸场子的。
从前对他好,不过是因为对洛姨的承诺,且我们两个是要做夫妻的,要相敬如宾。
如今,他拜完了天地,已经有了妻子,那我们的婚约自然不作数了。
今日,没有直接穿着孝服过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善良了。
我抖开随身的包袱,扔出一堆牌位,又从桌上勾起一个酒杯,一脚踢中他的膝窝。
「徐清安,当着你祖宗的面,我们退婚!」
我从怀中拿出红色的婚书,当堂撕了个干净。
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,压着徐清安朝牌位磕头。
订下婚约那会儿我可是给他祖宗磕了头的,且他不在这三年,都是我替他擦洗的牌位,孝顺的先人,如今自然得讨回来。
看到我的打扮和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徐清安,秦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:
「哪里来的粗鄙女子,敢来相府捣乱。来人,还不给本相拿下!」
「谁敢!」
相府的护卫动手前,就被谢瑾喝退了。
「参见长公主!」
长公主在谢瑾的陪同下款款而来。
她锐利地看了我一眼,我心虚地别过脸去,松开了徐清安。
长公主和煦一笑:「秦相见谅,我这义女性子毛躁了些,不懂规矩,冲撞了氶相,我这就命人将她带回府里好生管教。」
「微臣竟不知这位姑娘是长公主的义女,许是她与小婿有些误会,待过几日微臣请姑娘过府,解释清楚就好。」
「秦相今日大喜,本宫也命人备下了礼物,祝令千金和探花郎——百年好合。」
趁着他们寒暄的功夫,谢瑾把我带出了喜堂。
「你今日,是有够惊世骇俗的啊。那时你不愿跟我回来,我还当你在那长宁村把性子都给磨没了。」
「世子见笑,沈燕做事喜欢有始有终。他负我一次,我砸他一次场子,也算扯平。过了今日,我就不再与徐清安有瓜葛了。」
「最好是这样。不过,你方才委实冲动了些,若非小爷跟母亲提议,对外说你是她义女,恐怕丞相不会轻易放过你。你说,该怎么感谢小爷?」
「那…以身相许?」
「害,我是长公主义女。现在我们是兄妹?」
4
我同谢瑾也算有些一起长大的情谊。
六岁的时候我就被送入长公主府,因为年纪和谢瑾相仿,长公主便让我做了他的玩伴。
谢瑾小时候身子弱,长公主为他请了武师傅,让他学武强身健体。
谢瑾学得磕磕绊绊,没想到在一旁陪练的我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学天赋,武功招式看一遍就能立马打出来。
教谢瑾的武师傅激动万分,说什么都要收我为徒,宁愿不要月俸,也要让长公主同意。
后来,我就成了谢瑾的「师妹」,还是常常会把他打哭的那种。
长大后,因武艺高强,便做了长公主府的暗卫。
三年前,我外出做任务的时候,被徐清安的母亲洛姨所救,因着要向她报恩,我向长公主求了恩典留在了长宁村。
而谢瑾,也不知道为什么,一声不响地去投军了。
我们二人喝到月上黄昏才回去,长公主已经端坐在了正堂。
我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去:「属下沈燕,参见长公主。」
她朝我摆摆手:「今日我既在人前认了你作义女,你便不再是我府上的暗卫,明日,我会向皇兄请旨,再给你讨个封号。」
「长公主,今日不过是权宜之计,沈燕不配……」
「不配什么?」她的声音高了些:「本宫向来一言九鼎,你要拒绝?」
「沈燕不敢,只是……」
「只是什么?出去三年,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,哪里还像我长公主府的人?这事,就这么定了。」
话毕,又补充道:「你呀,本宫早说了,别靠近男人,会变得不幸。男人,没一个好东西!」
「夫人……」
「娘……」
一旁的附马谢侯爷和谢瑾一副无辜受伤的表情。
长公主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:「没说你们。好了好了,快下去吧,本宫看着就头疼。」
第二日,长公主进宫后就带了张封我为宁平县主的圣旨回来。
虽然没有食邑,只是个虚名,但人人都知道了京里突然冒出个很受长公主看重的宁平县主。
而我那日闯喜堂的事情也被人传了出去,街头巷尾对我和徐清安议论纷纷。
有说徐清安看走眼的,也说我仗着有长公主撑腰嚣张跋扈的。
我一下子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变成了议论的中心。
天气越发冷了,初冬就是长公主的生辰,谢瑾邀了我和锦月去打猎,说是要猎头狐狸给长公主做大氅。
锦月一向怕冷,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聊天:「诶,世子带你就好了,带我干嘛?冻死本姑娘了。」
「我怎会知道?」
「少来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,世子这是带你出来散心呢。」
「哦。」
「就一个『哦』?世子的心思这么明晃晃,你看不出来?」
「看不出来。」
那是不可能的。
只不过我小时候当他是玩伴,长大了当他是主子,对他实在生不出男女之意,只能假装不知道了。
谢瑾带我们去的是一个无人看管的山林,那附近有座荒山。
近年来传言山里闹鬼,常会传来奇怪的声音,久而久之,就没有去了。
为了追一头白狐,我们跑进了那座山,越往里头走,隐约能听到断断续续的「砰砰」撞击声,却又找不到声音的来源。
「闹鬼一事,不会是真的吧?」
「怕是有人搞鬼。」谢瑾凝神一听,「这声音像是……」
我接口道:「锻造兵器的声音。」
一时间,我们的神色都有点凝重,兵器只有官府可以制造,私自锻兵,还这么隐秘,听上去就不像做好事。
由于时间有些晚了,我们打算先回去,到时再派些善于探听的人来调查情况。
5
锻兵一事尚未调查清楚,宁王寿宴之日就到了,长公主夫妇带着我和谢瑾一同参加。
宁王是我朝唯一的异姓王,据说他的先祖与开国皇帝一同打天下,但对当皇帝不感兴趣,就被封了王,且可以世袭。
因宁王身份贵重,他的寿宴,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官员、在京里叫得出名的勋贵都来了。
不可避免地,我碰上了身为丞相女婿的徐清安。
听说他娶了秦若兰后,日子过得却没有预想中那么好。
身为丞相嫡女,秦若兰有娇纵的资本,她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,再加上我大闹婚礼一事,同秦若兰成亲后,徐清安被管得很紧,事事都得按着秦相和秦若兰的安排来做。
私下里有些同僚都笑他是丞相府的赘婿。
不过半月未见,徐清安已经没了婚礼上意气风发的模样,眼底的青黑透露出疲惫。
「阿燕,你过得好么?」
见我没回答,他自嘲般一笑:「是了,你怎么可能不好。阿燕,你为何不同我说,你是长公主的义女,倘若我知道,我就……」
「你就如何?你再想如何,也与我无关了。」
「我……阿燕,你又何必伤我?我们之间,毕竟曾有婚约……」
「行了。」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:「婚书都撕了,婚约早已作罢。况且,你如今后悔了,不过是因为发现娶了丞相千金,并不如你预想的那般风光。而我,又过得比你好,身份比你高,你心中不平罢了。」
被我戳破心中所想,徐清安面色变了变,又恨恨道:「若非因为你,秦相和若兰也不会这样对我!」
「不可理喻。」
「沈燕你站住!」
我不想同他多废口舌,转身就走,却未料到他情急之下扯了我的袖子,我被他一拉,重心不稳差点掉进旁边的池子里。
谢瑾及时出现拉了我一把,结果我从险些跌进池子变成直接跌进他怀里。
稳住身形后,我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,却看见他的耳朵染上可疑的红色。
「呵,原来你早有了新的目标,怪不得会与我退婚。」
相处三年,我怎么没发现徐清安有脑疾?
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,怕是比他的文采还好。
明明是他先毁诺另娶,如今错的反而是我?
话不投机半句多,我拉着谢瑾去宴席上。
本来谢瑾的位置在长公主的下手,他非要坐到我的身边来,好巧不巧,他另一边的位置是徐清安的。
宁王似乎很高兴,一个劲儿地劝酒,席上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,谢瑾的脸色也有点发红,更红的是他边上的徐清安。
我们交换了一下神色,很快,谢瑾装作衣服不胜酒力的样子倒在桌子上。
一个机灵的小厮很快地走上前来,主动带谢瑾去厢房休息。
他们离开后,趁着另一个小厮倒酒的时间,我让他带徐清安下去休息。
而后,我暗中跟了上去。
送徐清安的小厮离开后,我闪身进去,没过一会儿,谢瑾也来了。
方才小厮倒酒的时候他就觉察出了酒里有问题,就悄悄把自己的酒杯换给了旁边的徐清安。
我们将徐清安移去了谢瑾休息的房间,守在门外。
没过多久,就看到宁王的女儿安仪郡主被人扶着进去了。
看来,宁王的目标是谢瑾。
「你先回去,我盯着这里。」
6
我刚回宴席上,就来了个侍女,说武安侯世子醉酒轻薄了安仪郡主。
宁王怒目圆瞪:「长公主、谢侯,安仪是本王最疼爱的女儿,你们今日定要给本王一个交代!」
长公主还想说什么,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来到厢房后,还未见到安仪郡主的人,宁王就大声道:「我儿莫怕,为父为你作主。那谢家小子……」
「王爷找我?」
谢瑾悠闲地从外面走到长公主身边。
「你怎会在此?那里面的人……」
里面的人,自然是新婚不久的探花郎徐清安了。
因发生了事,一众宾客也不好再留。
我们刚回长公主府,荒山锻兵一事调查出了点眉目,查到的线索都指向了宁王府。
再结合原本宁王打算让谢瑾与安仪郡主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,恐怕一切不会那么简单了。
听了我们的分析,谢侯有些惊讶:「宁王的胆子,真这么大?」
「不怕一万,只怕万一。但如今也暂无确凿的证据说宁王要造反 ,冒然告知皇兄有可能打草惊蛇。」长公主沉着地安排:「瑾儿,你先派人暗中留意宁王府的动向,其他的事情,再作打算。」
寿宴那日的事情,尽管宁王下了命令不得外传,但是架不住寿宴上人多,刚成亲的探花郎轻薄了安仪郡主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京城。
消息既已传开,安仪郡主失了清白只能嫁徐清安,但她又不可能为妾,宁王便一封折子告到御前。
但秦丞相也不是省油的灯,查出来了徐清安和安仪郡主当日的酒里都被下了药,背后定然是有人陷害。
事情发生在宁王府,他自然不能撇清关系,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,只能吃下哑巴亏。
最后,宁王府推了个家奴出来,说是她偷盗财物被安仪郡主发现打了板子,因记恨郡主才选择下药毁她清白。
拖了一月之后,徐清安与秦若兰和离,改娶了安仪郡主为妻。
锦月听到消息,气呼呼地来找我:「倒是让那姓徐的因祸得福了。」
「因祸得福?那可未必。」
若真如我们猜测那般,宁王做了大逆不道之事,那徐清安作为他的女婿,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。
……
京城远郊的望京山有匪患,皇上命谢瑾带上三千神机营前去剿匪,听说,还是宁王举荐的他。
送他离京前,我特意叮嘱他要多加小心。
「宁王亲自举荐你,这一趟剿匪怕是没这么简单。」
「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可能被发现了。」
「那你还……」
「没事,小爷心里有数。说起来,你这么担心我,难不成看上小爷了?」
见我没接他话,谢瑾又笑嘻嘻道:「你放心,小爷命大得很。过两个月你生辰,小爷还来得及回来给你送礼。」
话毕,他策马赶上队伍,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谢瑾出发了一个多月,宫里突然传来消息,说太后身体抱恙,一众命妇都被要求进宫侍疾。
长公主作为太后亲女,自然第一个进宫。
我和锦月扮作侍女,陪在了长公主身边。
到了太后的寿安宫,却发现她老人家除了面色有些疲惫,身子骨却硬朗得很。
见了长公主,太后叹了口气:「昭儿,你不该进宫。」
长公主眨眨眼:「母后在这里,女儿自然也该来。」
我和锦月面面相觑,这母女俩好像在打什么我们看不懂的哑迷。
没过多久,命妇们也陆陆续续到了,太后将她们都安置在了偏殿。
人到得差不多以后,太后由长公主陪着到了正殿,宣了命妇觐见。
「拜见太后,拜见长公主。」
「诸位夫人免礼,都坐吧,今夜,也许会很长。」
7
「不愧是太后娘娘,临危不乱。」
安仪郡主在徐清安和一众侍卫的陪同下进了殿。
她右手一挥,殿门发出沉重的关门声。
我和锦月对视一眼,猜测殿外也一定还有其他力量把守。
我们两个要闯出去不难,只是殿中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人,若强行硬闯,难免会造成伤亡。
长公主给了我们一个按兵不动的指令。
命妇之间却混乱了起来。
「安仪郡主是何意?怎能将外男带入后宫?」
「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在此,郡主怎能如此放肆!」
「大胆,你为何关门!」
几个闹着要开门夫人被侍卫的刀挡了回去。
「今夜,这皇宫将成为我父王的囊中之物。请各位夫人来此,是想请夫人们好好说服你们的夫君,早日归顺我父王,共启新朝。」
人群中传来惊呼:「宁王竟要造反!」
素以耿直闻名的御史夫人「呸」了一声骂道:「乱臣贼子!」
徐清安一个眼神,边上的侍卫竟举刀朝御史夫人而去。
他们要杀鸡儆猴。
得了长主公首肯后,我将一个烛台踢向侍卫,打落了他手中的刀。
「沈燕?」
徐清安看着我,面有得色道:「这皇宫内外都是宁王殿下的人,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我劝你不要做无谓挣扎。」
我和锦月一人护住长公主,一人护住太后,没有同他废话。
「难不成你还在等谢瑾?」他哈哈一笑,扔出一块玉佩。
我和长公主心头一跳,那是谢瑾的贴身之物。
「可惜了,你们的谢世子已经葬身万丈深渊,回不来啦!」
「徐清安,倘若洛姨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,恐怕在地下也不得安宁。」
「笑话?我娘的心愿是看到我出人头地,如今我在宁王麾下,又有从龙之功,还娶了郡主,也就是未来的公主,日后飞黄腾达,她高兴还来不及,哪里会不安了?」
「喂,姓徐的。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句,别说宁王不会成功,就算成功了,你杀了公主又怎样呢?你见过哪个附马可以入朝为官的?对你来讲,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赘婿而已。」
不得不说,有时候锦月气死人的本事还真有一套,徐清安双目赤红,显然是生气了,抽过侍卫的刀就想砍过来。
安仪郡主劝住了他:「徐郎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。我们就在此地,静待结果吧。」
可惜了,他们注定要失望了。
我和锦月将贵夫人们集中到了一起,太后宫里还有一些会功夫的宫女太监,我们一同将夫人们围在中间保护。
徐清安想要阻拦,安仪郡主却一脸不屑:「随她们去吧,料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。」
后半夜,殿外的喊杀声响了起来,声音持续了整晚,破晓时分,寿安宫正殿的门被打开。
满脸血污的宁王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殿,见太后和长公主都在,夸了安宁郡主一句「做得好。」
「皇帝老儿,你母后和你最疼爱的妹妹在本王手上,若你再前进一步,本王就杀了她们。黄泉路上,好歹有太后和长公主作陪,本王也不寂寞!」
门外是脸色铁青的皇上,他的旁边,赫然就是刚刚被徐清安传了「死讯」的谢瑾。
徐清安满脸不可置信:「你竟还活着!」
「小爷要是不诈死一下,怎么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?」
皇上是决计不能退让的,宁王还想着用太后和长公主来威胁,他脖子上一凉,一把刀架了上去。
「安仪,你干什么?我是你父王!」
「父王?」安仪郡主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样:「天底下哪个父亲会设计毁了自己女儿的清白?还有,我生母是怎么死的,父王是想不起来了么?」
「你怎会知道你生母?」
我心下叹息,据调查来的消息,安仪郡主的生母并非死去的宁王妃,而是江南的青楼花魁,被宁王占了身子后,生下的安仪。
那时宁王妃恰好难产,伤了身子,宁王便将安仪抱了回去。
至于安仪的生母,则因为美貌过人,被宁王用来招揽门客。
安仪七岁时,花魁偷偷找到了她,告知她了真相,自己却被宁王发现出逃,被活活打死了。
花魁被虐打时,安仪就躲在现场的一个水缸里。
8
宁王发动的宫变最终以安仪郡主的反水而失败了,其党羽也在这一次被一网打尽。
陛下其实也早已觉察到了宁王的反心,只是多年下来宁王根基太深,要连根拔起并不容易。
宁王举荐谢瑾剿匪之后,陛下意识到机会来了。
他将计就计,把谢瑾派了出去,名为剿匪,实际是去调兵遣将。
同时,命谢瑾以诈死令宁王放松警惕,又借太后凤体违和之事引蛇出洞,终于解决了宁王这个心头大患。
而安仪郡主,早在宁王寿宴的第二日就悄悄约了我们见面,将自己和身世和盘托出。
调查无误之后,我们才让她主动入局,成为计划中关键的一环。
至于徐清安,他没看清形势,营营汲汲想要往上爬,主动投靠了宁王。
想着洛姨的恩情,我求了长公主的恩典,带着饭菜,去牢里见了他最后一面。
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。
「阿燕,我错了,我不该贪图名利,不该毁了咱们的婚约。阿燕,我娘救了你,我知道你与她有约,能帮她做三件事。我求你救救我,若我死了,我们徐家就绝后了啊。」
「你犯的是死罪。」
「阿燕,长公主那么看重你,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?」
见我摇头,他整个人有些崩溃。
「不可以,沈燕!我娘救了你,你不能忘恩负义!你也一定要救我!否则,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」
看他一副癫狂的模样,我放了食盒,转身离去。
徐清安被判斩首之后,我去为他收了尸,也算是为洛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
一切成埃落定之后,很快便到了我的生辰。
谢瑾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,送了我一份「大礼」。
看着面前空白的婚书,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虽然同他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在,我也能大概知道他的心思,但是我是真没想过要同他成亲啊。
「世子,我……」
看见我的犹豫,他摸了摸鼻子:「那什么,你不是满二十了么,小爷也缺个世子妃。你与其向官府交百金,不如同小爷成婚。小爷可以保证,娶了你之后,决不会再有其他人。你要是不放心,我可以发誓。」
他说的得一本正经,难得看到他那么认真的模样,我的心也不可避免地动了动。
不过,也只限于动心了。
我还是以我如今是长公主义女,我跟他算是兄妹关系,实在不适合成婚为由拒绝了。
谢瑾的面色有些失落,无奈道:「我算是知道,什么叫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』了。」
说着,他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我的手上。
一百两,黄金?
「你既然说我是你兄长了,那你的罚金,兄长为你出了,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了。」
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,谢谢——兄长啦!」
在长公主府过了个团圆年后,谢瑾又回了边关,听闻外族有些异动,陛下派他去镇守,对于这个外甥,陛下十分看中。
我和锦月也向长公主辞行,我们约好了一同游历天下。
谢瑾的大军开拔之日,我悄悄去送了他。
少年将军一身银甲走在队伍的最前方,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平添了一股肃杀之气。
果然,大漠长烟、驰骋沙场才适合他。
「怎么,后悔了?」
锦月裹着厚厚的狐裘,骑马到我身边,揶揄道:「后悔就去追呗,我相信,世子不会拒绝你的。」
「我看,后悔的是你吧?看你瑟瑟发抖那样子!」
「臭沈燕,敢取笑我,被我追上你就死定了!」
「追上我你再说吧——驾——」
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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